楼兰人的历史贡献是什么？为何唐诗中频繁提及“斩楼兰”？

04-05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马蹄经月窟，剑术指楼兰。十五役边地，三四讨楼兰。前年斩楼兰，去岁平月支……桃花石杂谈相信，许多朋友对于这些唐诗的知名诗句都不陌生。那么看多了这样的诗句，可能很多朋友也都会产生一个疑问，楼兰究竟怎么惹着唐朝人了？怎么那么多诗人都想斩楼兰，破楼兰，讨楼兰，刀剑指楼兰呢？今天我们就来看看楼兰的来龙去脉。

关于楼兰的误会

桃花石杂谈相信，看到这篇文章的朋友里有相当一部分可能都对楼兰有着不小的误会，即认为楼兰是一个唐朝时与唐朝中央作对的割据政权，它肯定是因为惹怒了唐朝，才导致那么多唐朝诗人义愤填膺，乃至于要斩楼兰、破楼兰、讨楼兰、刀剑向楼兰。

诗仙李白至少有两首诗提到“斩楼兰”

确实，现代我们看到的类似诗句多数都是唐朝诗人写的，但唐朝的这些诗人笔下的楼兰，其实更多地类似于一个典故，相当于现代常用成语“杞人忧天”里的杞人。所以其实在唐朝的时候，楼兰古国早已成为历史，在当时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而楼兰这个地区真正给中原王朝造成麻烦的年代其实是汉朝。公元前176年，匈奴的冒顿单于（mòdúchányú）给汉文帝来了一封信，在信中他对当时匈奴的强悍实力进行了一番夸耀，说匈奴官员和军队都很有能力，而且拥有优秀战马，所以才能攻灭之前极为强大的大月氏（zhī），并臣服了楼兰、乌孙、呼揭和其它26邦国，现在这些地区都已经认匈奴为主。

从冒顿对匈奴实力的夸耀中汉廷第一次知道了楼兰的存在

而这段记载是汉文史料里第一次出现“楼兰”这个名词，因此也很有可能是中原王朝第一次知道楼兰这个政权的存在。而汉文史料里第一次出现“楼兰”这个词汇时，就已经说明当时它已经被匈奴征服，是匈奴的臣属。

那么对于历史有些兴趣的朋友恐怕也都知道，在整个两汉时期，可以说和匈奴之间的互动与冲突是持续至少300年左右的主旋律之一。所以作为匈奴臣属的楼兰和汉朝发生关联，自然也和这段汉匈之间的历史密切相关。

楼兰是如何惹怒汉廷的？

因为楼兰当地的史料相对稀缺，所以现代人关于楼兰的认识多数还是来自于中原王朝的汉文史料，以及近代利用现代科技进行的考古发掘活动。目前相对主流的观点认为，楼兰周边地区可能早在公元前1800年左右就已经有人居住，其早期居民有可能主要是一些说印欧语系语言的族群，可能跟跟汉文古籍里记载的西域族群吐火罗人有关。

新疆克孜尔千佛洞中描绘的吐火罗人形象

而在公元前176年之后，中原王朝虽然知道了楼兰的存在，但对其位置却也依然一无所知。不过到了汉武帝时代之后，在张骞出使西域的过程中应该是曾经经过楼兰，所以在《史记·大宛列传》和《汉书·西域传》里都有了楼兰的相关记载。《史记》里都说当时楼兰“有城廓，临盐泽”，《汉书》里则说盐泽又叫蒲昌海，而蒲昌海就是我们现代所说的罗布泊。

描绘张骞出使西域的画作

所以当时汉朝已经知道楼兰是位于罗布泊周边的一个城邦，而在张骞出使西域之后，经营西域很快成为了汉朝的国策，汉朝使者会经常性的往来西域，因此也就不可避免地要经过楼兰。而在这个过程中，之前已经被匈奴臣服的楼兰就曾经多次攻杀汉朝使节，也自然使汉朝中央感到非常惹火。

而从公元前133年开始，汉武帝北击匈奴，揭开了西汉对匈奴大反攻的序幕。在这种背景下，楼兰多次攻杀汉使，自然也就成为了汉朝中央必须惩罚的对象了。因此在公元前108年，汉武帝向楼兰派出大军，对楼兰进行了一次惩罚行动。汉军在抵达楼兰之后，很快俘虏了楼兰王。而楼兰王一看这下捅了大娄子，也很快明白自己根本无力与汉朝作对，因此很快就表态臣服于汉朝中央。这样汉军很快也就退兵了。

汉武帝曾发兵楼兰

但当时仍然是汉朝和匈奴对西域进行激烈争夺的年代，匈奴在西域的军事存在也仍然极为强悍。因此匈奴在知道楼兰归顺了汉朝之后，很快也派兵攻打楼兰，楼兰的实力当然也没法和匈奴对抗，无奈也对匈奴表示自己依然是匈奴的臣属。所以在此之后，楼兰就开始同时向汉朝中央和匈奴派遣质子，同时向汉朝中央和匈奴两面称臣。

当时，楼兰王的长子安归被派到了匈奴核心区域做质子，次子尉屠耆（qí）则被派到了汉朝首都长安为质子。本来这样在当时汉朝和匈奴的战略平衡里不偏不倚，双方也都能接受。但不久之后，老楼兰王去世，而匈奴似乎抢先得到了相关消息，所以很快派兵把安归送回了楼兰，让他即位成为了新一任楼兰王。

楼兰古城出土壁画片段

而安归是楼兰王子，他继任楼兰王汉朝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但因为安归的匈奴背景极为深厚，所以应该也引发了汉朝中央对他导向匈奴的担忧。在这种情况下，汉朝中央很快也向楼兰派出使节，传达了当时在位的汉昭帝（汉武帝之子）的昭令，要求他前往长安朝见。

但安归确实是受匈奴影响很深，所以在当时已经有了完全导向匈奴的意向。因此他借故推辞，直接拒绝了汉朝的要求。而在此后不久，安归在匈奴的授意之下，又重新开始对汉朝使团展开袭扰，先后杀死了司马安乐、光禄大夫忠、期门郎遂成等汉朝使节，还曾多次对安息（波斯）和大宛派往汉朝的使团发动袭击，抢走其符节、印信和贡品。这样，楼兰也就很快在汉廷中引发了公愤。

楼兰古国的覆灭与演变

不过前面我们已经说了，老楼兰王在臣服汉朝之后，也向汉朝首都长安派出了质子，也就是安归的弟弟尉屠耆。而曾经长期在长安生活的尉屠耆也很自然受到了汉朝的深入影响，因此他在看到安归叛汉，重新开始拦杀汉朝使节之后，很快逃离楼兰，投靠了汉朝中央，并向汉朝中央提供了楼兰内部的大量情报。

汉昭帝对楼兰命运影响巨大

在这种情况下，汉昭帝很快任命大臣傅介子为骏马监，以前往当时以盛产宝马而闻名的大宛为由出使西域。而傅介子此行的真实目的其实是警告楼兰以及此前同样曾经攻杀汉使的龟（qīu）兹。这次傅介子是有备而来，所以安归也没敢乱来。傅介子在抵达楼兰之后，质问安归汉使为何在楼兰周边区域被杀。而当时傅介子还给了安归一个台阶，说汉使是被匈奴军队所杀，但责问安归：如果你没有唆使匈奴人杀汉使，那么为什么不向汉朝报告匈奴使节的相关情况？

而安归这时也感到问题严重了，因此赶快如实向傅介子报告说匈奴使者刚刚离开楼兰往乌孙去了，这时应该是在龟兹控制区域。而傅介子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即来到龟兹责问龟兹王。龟兹王也很快服软表示重新归顺汉朝。之后傅介子离开龟兹，完成出使大宛的使命。而在回程再次路过龟兹时，龟兹王主动向他报告了匈奴使团的行踪，傅介子也借机将匈奴使者袭杀。

汉朝壁画里描绘的汉朝骑士

不过傅介子此行虽然极大地震慑了楼兰和龟兹，但当时汉朝中央也知道楼兰和龟兹反复无常，很快还会再次倒向匈奴，这也使汉廷对其逐渐失去了耐心。而傅介子回到长安之后，很快对当时汉朝的大将军霍光表示，楼兰和龟兹是很坏的榜样，如果不对他们进行真正的惩罚，那么其它周边的政权可能也会效仿，将对汉朝经营西域的大计产生严重影响，因此提出了自己重返当地，刺杀其首领的想法。

最终，傅介子和霍光确定了刺杀楼兰王安归，以警示周边政权的计划。当时，傅介子为了能有机会接近安归，携带了大量金币，表示要赏赐给西域各个政权。但这个安归之前在汉匈之间左右逢源，当然也不是平庸之辈。他看傅介子走之后没多久又回来了，似乎也怀疑傅介子此行另有目的，因此戒心很强，一直没有亲近傅介子，使傅介子一直没有找到刺杀他的机会。

而傅介子见状决定将计就计，表示自己要离开了。当时楼兰也自然要派一些人去送汉使，而在走到楼兰的西境时，傅介子对随行的楼兰翻译说自己携带了大量黄金绢帛，是要赏赐给沿途各个政权的，但需要安归亲自来领赏才能给他。如果安归不来，自己就只能把这些财富给别的政权了。说完他还把金币展示了出来给翻译看。

楼兰的大致方位（中间最右）

而楼兰的翻译马上回到城中，向安归报告了这个情况。安归一听有金币果然动了心，立即亲自来见傅介子，并和他一同饮酒庆祝。这样没过一会安归就喝得有些醉了，也进一步放松了警惕。傅介子看到这时时机已经成熟，就对安归说天子让自己给安归私下传递一些要紧的话，把安归带进了帐幕之中。结果安归一进去就被傅介子提前埋伏的人抓住并杀死。此后安归的随从群龙无首，很快就四散奔逃了。

之后，傅介子马上宣布立安归的弟弟尉屠耆为新王，并把楼兰改名为鄯善，之后就带着安归的首级回到了长安。因为之前楼兰多次袭杀汉朝和周边政权使节的行为早已在汉廷中引发了公愤，所以傅介子用计斩杀安归也让汉廷众多大臣感觉出了一口恶气。而这个过程，可以说也就是唐朝那些诗人们所使用的“斩楼兰”典故的来源了。

楼兰对于汉朝版图的形成有重要意义

此后，汉昭帝让尉屠耆娶了汉廷宫女为夫人，派兵护送他回到了楼兰故地。此后不久，尉屠耆就请求汉廷派人到西域屯田，汉景帝立即向当地派出了40多官兵，并设立了伊循都尉，成为了汉朝在西域设立官吏的开端，为汉朝后来在西域建立西域都护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因此楼兰归顺汉朝也就具有要极为重要的历史意义，也进一步助推了“斩楼兰”相关说法的流传。

在随后几百年间，因为塔里木河改道和战乱等影响，楼兰故地在公元492年之后逐渐被废弃，而在唐朝时从印度回国的玄奘曾经路过楼兰故地，在当时当地已经基本没有人烟。所以虽然唐朝诗人非常喜欢“斩楼兰”，但其实在唐朝时“楼兰”真的就只是一个典故里的象征性词汇了。但因为楼兰这个地区在中国历史上的重要意义，所以它还是成为了唐朝诗人非常喜欢使用的一个典故，所以我们才看到了大量带有“楼兰”的唐朝诗句。而且，我们现代也可以说，“楼兰”这个词汇在历史上所具有的意义，直到今天也仍在持续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