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李佳琦直播间售卖假和田玉事件：玉的文化、国家标准与科学视角

网络主播李佳琦在被京东采购人员指责强制“二选一”、质疑涉嫌垄断后，职业打假人王海又质疑李佳琦直播间卖的和田玉为假货。

玉是中国独特的一种文化，华夏先民从各种石头中筛选出来的“石之美者”，玉温润莹泽、缜密坚韧，因此也被中国人认为有仁、义、智、勇、洁，五种品德，佩戴玉，有防妖避邪的作用。

中国先民对玉的认识，最早要追溯到新石器时代。人类磨制石器当作砍砸、刮削的工具，用来狩猎、割肉。有些磨制的石器，呈现出光滑而漂亮的模样，人类开始对玉有了初步认识。这也标志着人类，开始从物质需求向精神需求转变。考古研究发现，新石器时代晚期，出现许多玉制品与玉饰品，这时的古人，已认识到玉与石完全不同的作用和美感。

公元前3000年前后，玉器工艺从石器加工工艺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工艺门类。根据红山文化遗址和良渚文化遗址出土的玉器上留下的制作痕迹，专家们推断当时已经出现了一种能够旋转的玉器加工工具——砣机。这与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加工玉石机器，在原理上已经没有差别。商周时期是中国玉器艺术的成长阶段，玉器使用范围扩大，数量和种类明显增多，但造型仍然很简单，只有零星纹饰。和田玉也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时代。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玉雕艺术发展起来。当时的士大夫，全身都有一系列的玉佩饰。当时能体现时代精神的是大量龙、凤、虎形玉佩，造型复杂优美，具有浓厚的中国气派和民族特色。唐代玉器件件都是珍品，工艺进一步发展，琢磨精细，质地温润，光泽柔和，金玉互为衬托，富丽高雅。到了宋代，玉器逐渐进入老百姓的生活，受到当时书画的影响，风格趋于写实，富有生活气息。到了明清时期，玉器艺术达到顶峰，各类精致的玉器层出不穷。

中国历史上在用玉制度方面早已体现出真玉、非真玉的界定。和田玉是最高阶的玉，是真玉，帝王用玉。经过无数的岁月，和田玉方才走入民间。此次发生争议的就是和田玉。

面对王海质疑，李佳琦直播间的货主鸳鸯金楼晒出的鉴定证书，包括国家珠宝玉石质量监督检验中心（NGTC)、广东省金银珠宝检测中心有限公司、国家金银制品质量检验检测中心（南京）机构、深圳中地大珠宝检测有限公司。这些机构不可谓不权威，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首先是是否造假问题。根据王海的说法，GB/T38821-2020规定鉴定证书必须具有总质量和实物照片，而消费者收到项链附带的18份鉴定证书，不仅每张都是40g，而且是共用一张项链的照片，那么就涉嫌造假。

其实，造假的问题好解决，不好解决的是第二个层面的问题，也就是标准问题。

这些机构使用的标准，是国家和田玉检测标准GB/T16552-2017与GB/T16553-2017。这个2017年的标准，未明确规定透闪石的具体含量，只要主要成分为透闪石，就能命名为“和田玉”。

王海采用的是另一个标准，即GB/T 38831-2020。2020年推出的GB/T38821-2020《和田玉鉴定与分类》，是由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中国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发布的，是和田玉行业的最新国标。其中对和田玉的矿物成分描述为：“主要由透闪石组成，次要矿物可为阳起石，可含少量方解石、透辉石、石愚、黄铁矿、铬铁矿、磁铁矿、石英、蛇纹石、绿泥石、绿帘石、硅灰石、磷灰石和石榴石等”。根据这个标准，其命名规则是：同一件玉石中其他矿物百分比为5%以下时，可直接使用和田玉命名。其他矿物百分比为5%以上（墨玉除外）时，如所含其他矿物均匀分布，矿物颗粒界限清晰，使用“透闪石质玉”并附注说明含其他矿物的方式命名，例如：透闪石质玉（含碳酸盐）。

那么，事情就很明白了。这两个标准业内都在用，2017年的标准更宽松，而2020年的标准更严格，但这个标准为非强制性，仅为推荐使用标准。卖玉的采取2017年推出的宽松标准，说自己的东西是和田玉；而打假的王海则采取了一个更严格的2020年标准，说李佳琦卖的玉是假货，不达标。

客观地说，玉这个东西，自古以来就很难辨个清楚。玉石到底是什么东西？其实很多人都不明白。我们说一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其实这是一个化学问题。化学是一门研究物质组成的学问。

从化学的角度，玉石其实是一种混合物。我们谈到黄金，那么就是指黄金原子构成的物质；谈到石英，就是指二氧化硅；谈到冰，就是指一氧化二氢。当然，矿物都会混有其他杂质，但抽象意义上，这些东西都是由单一原子或单一化合物分子构成。但玉石，从抽象意义上就是一种混合物。打个比方，就像我们说中药汤、罗宋汤，哪怕抽象意义上的，必定是多种成分混合在一起的。所以，玉是一种混合物，是由两种或多种化合物、单质混合而成的。

有了这个概念，就比较好认识玉了。玉石的化学成分不同，颜色会不一样，划分的种类不同。硬玉的化学成分是硅酸盐铝钠，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翡翠。软玉的化学成分是含水钙镁硅酸盐，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和田玉。

具体到和田玉，主要矿物成分有硅、铝、铁和镁四种。硅元素在和田玉中占比较大，主要形式有硅酸钙（CaSiO₃)、硅酸镁（MgSiO₃）、二硅酸钠（Na₂Si₂O₅)等；铝元素则主要以钠长石（NaAlSi₃O₈）的形式存在，同时也含有少量的硅酸铝；铁主要以硅铁铝酸钾和硅酸铁的形式存在。可见和田玉的成分非常多。

玉的魅力，观感、触觉上对人们的吸引力，就源于玉化学成分上的这个特点。这也造成了玉在命名、鉴别，乃至价格上的各种迷惑。有人说，李佳琦卖的玉，批发价只有几十块钱。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旅游景区，珠宝店里上万的玉，批发价可能也只有几百块甚至更少。这就是玉这个行业的特征。古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并不是说黄金价值不如玉，玉是无价之宝，而是说，玉的价格从古至今，都很混乱，让人迷惑，往往利润畸高。

李佳琦的直播间号称全网最低价，消费者相信了，不过他们的预期和现实有落差。其实，真正的要买到性价比高的玉，直播间不是一个好地方。要有懂行的人，带着仪器，才能鉴别，有了鉴别能力，才能谈到一个好价格。显然，多数消费者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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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远举

责编 陈斌